局座召忠

皇帝陵墓中透露出的那一抹阴森气息,总能勾起人们对权力与生死的无限遐思。南京近日发现的一组墓葬,令人扪心自问:一个忠肝义胆的重臣,临终时是否也曾对自己的人生路径有所怀疑?他那慷慨赴死的姿态,又究竟流淌着怎样矛盾的心绪?

那是公元三世纪的江南大地,经历着一场彷徨而残酷的动荡时代。当年的虎踞中原的魏国,正在逐渐吞并周边各地的势力范围。而江东的吴国,则正孤军力战,奋力抵御着这股压倒性的洪流。正值如火如荼之际,一位才高八斗的东吴大臣张昭就这样被卷入了这股狂澜之中。

交手纷争中的张昭,身怀坚定爱国之志,始终视自己为家国之仆,矢志不渝守护着江东的根基。唯有一双火眼金睛,方能洞悉他这个曾掷身黄泉的悲壮人生。他身上洋溢着知识分子那份傲骨,又不乏政治家的世故圆滑。在宫廷权力斗争的深潭中周旋,又倍感宦海沉浮之累。可即便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,他仍旧临危不惧、英勇就义,昭昭不移的人格力量令人敬佩。

长期征战给东吴王朝蚕食了大量财力物力,民力疲惫、将士奄有余钞。而当朝君王——皇叔文学,又专注于雕梁画栋,视王朝为摹世奇观。随着时日一天天过去,朝野矛盾日益加剧,阶级冲突也在暗暗酝酿。

朝中早有一股主战派,认为战略进攻方能解决眼前燃眉之急。可是,张昭等理性文人主和派则极力反对。两派自是争执不下,朝政一度陷入停顿。而后,身居要职的张昭,更是因指责朝廷昏庸而遭到诬陷,锒铛入狱。虽免遭戳脊之祸,却也蒙受了极大冤屈。

古人谓:知遇之恩,当托于江河;知遇之仇,方报以横生。张昭虽避过了生命危险,但怨望之心却从此开始在他心中滋生。

被软禁多日后,张昭终获释放归家。然而,曾几何时,他对朝政的不满情绪已积压到了顶峰。面对蠢蠢欲动的王朝内忧外患,他在内心已渐渐燃起了一团名为"推翻"的战火。

了解张昭的人都知道,当年他惜才好学,就连位高权重的孙策都曾宠辱兼施地对他说:"你是个高才通人,万勿自卑!"就因其高洁气节而倍加敬重。如今,这人生处处碰壁,年华垂暮,觉得再难为自己谋出一条前路。

张昭心中的愤懑情绪已酝酿已久,终于在一个酒醉夜里爆发了出来。这晚他和曾经的门人们饮酒论道,不期然已然一醉方休。谁知就在他一时兴起,豪兴不减年轻时的情况下,竟提笔狂草起一首暴躁不羁的诗作来。

诗中字字尽露其积郁已久的怨气,大意是:朝廷上下薄儒侮士;官员昏庸,斗争不休。那气势汹汹的语言,直抒胸臆,令人毛骨悚然。而这首惊世骇俗的离经叛道之作,竟就这样传遍了朝野上下!

这回朝野可是彻底看清了张昭心中的愤世嫉俗。君王于情于理,都认为这等诽谤之词当斩然不贷!再也无法继续容忍这颗政治弹头的存在了。

张昭面临着被诛九族的危机。仓皇中,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绝境。一方面,他为国殚精竭虑多年,怀着保家卫国的赤诚之心。另一方面,在反复无常的朝政斗争中,他亦明白自己早已无路可退、身不由己。

此时此刻,张昭的心灵仿佛被生离死别的巨大压力撕扯得粉碎。究竟是执迷不悟,还是清醒觉悟?生是何等?死又是怎样的存在?那一刻,他仿佛亲身领会了黑格尔所说:揭开生命的面纱,死亡才是生存的真谛。

在支离破碎的心理状态下,他终于做出了最后一次抉择。他要为自己的言行买单,义无反顾赴死以谢罪过。那可真是一番悲壮的决心啊!

张昭拚命回忆往昔峥嵘岁月,竭尽全力在临终前刻下"造福一方"的理想。他欣慰地想,自己几多辗转颠沛,虽未建树世俗功名,但也殚精竭虑为国效力。如今赴死亦无憾了。谁料,这番心路历程,竟也成了他生命中最后的回环往复。

赴死那日,张昭身着素净长衫,宁静脸上透出几分疲惫。他没来由地感叹世态炎凉,却也已释然。临行前,他特意让心腹亲朋操办一场隆重殡葬,以昭示自己赤诚爱国的虔心。

一个高洁气质的大儒就这样壮烈地离世了,他笃定自己是在为理想而死。如今回看,却不得不承认张昭的人生命运也非同小可。这位才高意气的铁汉子,在漂泊多年后,终究沦为囚徒,为权力而自我了断。一代骚人,前半生的光风霁月,却也终究抵不过乱世之巅的不测风云。

说到底,张昭只是一个被困于家国大义与个人理想的可悲学者而已。固然,他死不足惜,生也同样可叹。就这样,一名国之重臣,竟化作了南京这方小小一隅的冰冷遗存了。

张昭死后,朝野震惊不已,纷纷为他举哀。也有人对他倒行逆施、莽夷进退的作为秋后算账,认为他生前过于激进,死有余殃。但在我看来,年迈的张昭能有那番勇气认罪谢过,其意义远超生前死后人们对其评头品足。

他那最后时分的自我救赎,难道不正是昭示着生命至高无上的尊严所在?即便背负千斤重担,他也秉持着独有的人格力量走到了最后。借此机会,让我们也一同反思生命的价值意义吧!